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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霆峰·霆深】鲸落(三十八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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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八章:信念传承

  陈深没有在毕忠良家久留,也没有立刻去猛将堂孤儿院寻找汪姐。

  事关重大,他是现在唯一一个知道归零计划全内容的人,一旦出事,归零计划将再次石沉大海。

  他镇定自若地驱车回了家,把脑子里强行记住的瞬间记忆飞快地默写了下来,整齐地叠好,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。

  他安排好这一切,在家默默地盘算着未来的路。

  他终于可以回延安了,带着皮皮,活在自由的天空下。

  毕忠良的电话就是在他买好了两张火车票的时候来的。

  苏三省的人抓到了一名地下党员,初步判定可能是军统的人,毕忠良不想让苏三省把功劳全揽过去,让陈深也加入了审讯。

  听到“军统”两个字,陈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。他还没从程霆去世的阴影里走出去,任何跟军统有关联的事情都会不自觉地牵动他的心。

  他在刑讯室见到的是一个男人,名叫杜欢乐。

  陈深和苏三省连夜对杜欢乐展开了连环审讯,为了知道关于程霆的信息,陈深使出了浑身解数迫使杜欢乐开口。

  不同于苏三省的酷刑折磨,陈深更多地在和他打心理战,不过几个小时就利用人性的弱点将他的防线一点点击溃。

  为了保住自己的妻儿,杜欢乐开口了,告诉陈深的消息却如晴天霹雳。

  他不是军统,而是中共。

  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同志,他却不能救他。

  “你上个礼拜是不是本来打算去红磨坊咖啡馆和你的上级见面?”陈深强行压下心中的澎湃,问道。

  “我刚来上海,我只知道他的代号叫医生。”杜欢乐虚弱地趴在电椅上,“他负责掌管上海的一条交通线。”

  “医生”!这个素未谋面的上级以这种突然的方式出现,令陈深始料未及。他循循善诱:“你们的接头失败了,医生和你没有约定下一次碰面吗?”

  杜欢乐不说话,似乎在与自己的良知做最后的抵抗。

  “想想你无辜的妻子,还有可爱的女儿吧。”陈深转了转手中的笔,给他身上添了最后一根稻草,“你要是死了,她们可怎么办呢?”

  杜欢乐闭上眼睛,心一横:“医生让我明天下午五点去到六大埭,到……到一个旧仓库去找他。”

  陈深默默地抽了口气,吩咐手下的人好好安置杜欢乐,就带着一小队人离开了。

  他此刻心乱如麻,但是冷静下来一想,事情并没有落到最糟糕的地步。杜欢乐是在他的手上招供的,他还有机会,或许还能救下这个“医生”。

  陈深思考了一下,上楼去了毕忠良的办公室。

  “明天下午五点半,杜欢乐会和一个代号为医生的中共交通员接头,地点在外滩的知行书店。”陈深不苟言笑地在毕忠良面前坐下,“需要我帮你去抓人吗?”

  毕忠良耐人寻味地盯着陈深看了半晌,态度莫名地笑了:“你很少这么抢着邀功的。”

  “没有什么邀功不邀功的。”陈深嘴角勾起一丝戏谑的弧度,“我只是不想让苏三省抢在前面而已。”

  毕忠良狼一样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陈深的眼睛,那瞳孔在这样的注视下竟也古水无澜,毕忠良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。半晌,他点了点头:“好,可千万别让苏三省抢了先。”

  陈深点点头,浅浅地笑了,露出左脸上的一个梨涡来。

  救下医生,他就带着皮皮回延安。




  陈深买的火车票是下午五点一刻的。他在毕忠良面前故意谎报了时间,就是希望在转移医生后自己可以顺利上火车,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,他已经离开了上海这片是非之地。

  按照杜欢乐的情报,“医生”会在六大埭的仓库等他。陈深安排好处里的事情,提前了半个小时到了六大埭,盼着“医生”也能早点过来,这样他的胜算更大。

  仓库很空旷,被废弃得久了,连个人影都没有。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竟会选择在这里接头。

  空地上堆着许多纸箱,地上的灰尘厚厚的一层,走一步就是一个清晰的脚印。陈深嫌弃地撇了撇嘴,站在一摞纸箱后面,盘算着以后的事情。

  空气里远远地传来“哒哒哒”的声音,他起初以为是自己的幻听,这声音却越来越大,越来越近,近得他都能听清是女子走路时高跟鞋发出的声音。

  他的心里突然涌现了一丝不好的预感——这个走路声音非常熟悉,熟悉到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是谁。

  白色的风衣,水红色的洋裙,头发整齐地盘在身后,一双美丽的眼睛里永远含着笑意。

  这个身影,他在行动处的门口,情报处的楼下,家中的客厅和外滩的街头看到过无数次,也早已习惯了生命里有她的陪伴。

  怎么会是你?

  陈深从纸箱后走了出来,在距离她五米远的地方静静地望着,没有说出一个字。

 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,也不知道面对那双眼睛该露出什么表情来。他看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愕,随即便被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所取代。

  是她率先开口的,声音清脆而坦荡:“陈深。”

  陈深怔怔地凝视着她,喉结动了动:“你就是医生?”

  李小男温和地笑了:“我的志向是治病救人。”

  陈深从来没发现她笑起来的模样与沈秋霞竟如此相像。他眯起眼睛,说出了心中的疑问:“曾经有个人,也是中共党员,和你一样的优秀。”

  “她是我亲姐姐。”李小男自然明白陈深在说谁,“看来我和她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。”

  陈深突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。一切都是那么意外,又都是那么理所当然——“医生”这个角色,只能是她。李小男竟然是一个如此高超的演员,她在红尘中摸爬滚打,一边暗中保护着自己的周全,她成功地瞒过了所有人,也瞒过了自己。

  “毕忠良的人很快就会知道他们上当了,上海如今不安全,你得马上离开这里。”陈深正了色,在李小男面前找回了自己“麻雀”的身份,“医生同志,我有重要情报需要上报组织,请代我将它带回延安。”

  在见到李小男的那一刻,陈深突然做了个决定。嫂子为了他,为了更伟大的目标,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慷慨就义。或许是一个赎罪的机会,陈深望着如今的李小男,觉得不该再有人为他、为这份见鬼的归零计划而死,就算有,那也应该是他。

  李小男像是看透了陈深的想法一样,断然拒绝:“如果你是要我丢下你去苟且偷生,那你想都不要想。”

  “我真的有重要情报在手里,这里危险,我们先离开这里,车上和你说。”陈深走过来,拉着李小男就往外走。

  李小男看了一眼手表,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。

  在汽车里坐下后,陈深一边开着车,一边严肃地将西装暗袋里的两张纸递给李小男:“这是无数上海地下工作者为之奋斗三年的绝密文件手写稿,你拿着,安全送回延安,这是粉碎汪伪政府阴谋最大的希望。”

  “这是我姐姐为之赴死的那份绝密计划?”李小男接过那两张纸,声音蓦地颤抖了。

  陈深点了点头:“我的公文包里有两张火车票,你拿着,带着皮皮回延安去吧。猛将堂孤儿院的汪姐会带着皮皮提前等在火车站,你们在月台上汇合就行了。”

  “皮皮你认识吧,是我的侄子,也是你的外甥。”陈深扭过头来,真心地对李小男笑了,“有你带着他回延安,我很放心。”

  李小男却丝毫不买账:“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,我带着皮皮走了,那你呢?既然毕忠良要抓的是我,送我离开之后,你以为你还能全身而退吗?”

  “小男,你不用管我。”

  “我怎么可能不管你?陈深,你把我李小男当什么人了?就你有情有义,却要让我一辈子背负着愧疚生活吗?”

  听到这样犀利的说辞,陈深反而松了口气:“是啊,因为我也曾眼睁睁地看着亲人在我眼前死去,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,这种愧疚感真的会纠缠一生。但是小男,比起愧疚,我宁可你好好活着。”

  他盼着哥哥嫂子活着,也盼着程霆活着,但是这都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了。纵然活着要背负沉重的责任和痛楚,可到底渴望爱着的人能够活着。

  或许这就是传承。嫂子用自己的牺牲保住了陈深的命,如今就换他用自己的牺牲保住李小男的命。他终于理解了嫂子在生命中最后一段时间的想法,他也希望能将同样的信念传递给李小男,为了他活到胜利的那一天。

  “不行,陈深,我做不到。”即使在“医生”身份面临暴露的风险下也保持镇定的李小男却在此时乱了方寸,“我答应过姐姐,会像她一样为革命事业赴汤蹈火,这是我的使命。”

  “也是我的。”陈深用力踩下油门,似是彻底斩断了自己的退路,“而从我潜伏在这里的那一刻起,就注定了麻雀有为传递绝密计划而不惜一切代价的义务,可是医生,你没有,你的使命是治病救人,还有更多的黎民百姓等着你去救。”

  坐在汽车里已经能远远地看见火车站的钟楼了,陈深把公文包递给李小男:“我后来才明白,为什么当时为了营救嫂子准备的船票没有被毕忠良查出来。小男,这个公文包兜兜转转又到了你的手上,我相信你能保管好它,若我有幸活下来,到了延安定是要向你讨的。”

  李小男抱着那个公文包,把眼泪忍回了眼眶里:“这是我的宿命,陈深,我最后再说一次,你走,我留。”

  陈深把车停在了火车站门口,留给李小男一个坚定的眼神:“这是我的选择,医生同志,除了共同的目标归零计划,我只有一事托付——照顾好皮皮,从此你就是他唯一的亲人。”

  李小男抿了抿唇,手中薄薄的两张纸变得无比沉重。这是一份委托的责任,也是唯一活下去的机会。她曾见过姐姐把这个机会留给了陈深,而现在陈深又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她。

  她下定决心把归零计划放入风衣口袋,回头郑重地嘱咐:“定不负所托,保重。”

  “保重。”

  坚毅的目光,是彼此最后的印象。




  送走了李小男和手上的归零计划,陈深彻底松了口气。他早就受到了李默群和毕忠良的怀疑,而安全活下来的小男却可以在暗地里做更多的事。想到这里,他的心情突然前所未有的轻松。

  就仿佛卸下了背负已久的负担,他终于可以考虑一下自己。他不是没有私心,程霆死后,他的灵魂也跟着一起死去了。如果这次躲不过命运牺牲了,也许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重逢。

  陈深开着汽车行驶在黄浦江边,心中难得无比平静。太阳即将落山,黄浦江上金光一片。

  他看着这样的美景,突然想到程霆还欠他一个约定。

  他最怀念的,还是和程霆在都江堰看到的落日。

  耳边的风声带了一丝杀机,陈深看了看表,五点一刻,时间算得刚刚好。

  行动处的车把他逼停在路边,一群特务把他的汽车团团围住,李默群的座驾缓缓驶到他的身边。

  “潜伏这么久,有点本事啊,麻雀。”李默群摇下车窗,似笑非笑地望着陈深,加重了“麻雀”两个字。

  陈深扭头,镜片折射出一丝精光:“多谢夸奖。”

  “我倒是有些好奇。”李默群沉声,“你完全没想过这一切会是个圈套吗?”

  陈深挑眉,示意李默群继续说。

  “宁致远,安逸尘,程霆,每一个都和你有千丝万缕的关系,即使毕忠良和你的关系再好,也很难做到不怀疑。而你,又偏偏动了处里最危险的东西。”

  陈深不置可否,没有答话。

  “归零计划那么重要的文件,毕忠良怎么可能不做手脚。你一动,他立刻就知道了。所谓的医生,不过是我们钓出你的诱饵而已。”

  陈深了然地颔首:“我也没把你们想得那么愚蠢。”

  “协助军统卧底窃取机密情报,谎报医生的接头信息,陈深,光是这两桩罪名,你都插翅难逃了。”李默群笑得狡诈,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态。

  陈深胸有成竹地扶了扶眼镜:“是嘛,可是你是不是忘了,我的代号是麻雀啊。”

  语罢,陈深一脚油门踩到底,面前的特务本能地往两旁躲,使他得以突破重围。他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,立即朝着陈深的汽车猛烈开枪。

  后窗被击碎,两发子弹穿透了陈深的肩,他赶紧在路口急转弯,后面的汽车来不及刹车,连着两辆撞在了一起。他拐进了狭窄的巷子里,暂时摆脱了追击的特务。

  伤口火辣辣的疼,一时间血流如注。他穿着深色的衣服,不太看得出伤口,却觉得这剧烈的疼几乎要了他的命。

  他知道自己不会死,但是也清楚地感觉到生命在随着血液流逝。后背早已被激出的冷汗浸透,陈深咬紧牙关,一把转动方向盘,拐出了巷子。

  他车速太快,因为疼痛造成的眩晕让他来不及看清路况。等他反应过来前面有障碍物时,汽车已经直直地撞进了路边的一摞纸箱里。

  汽车猛地撞在了墙上,车头瞬间报废。陈深被惯性带着撞在了挡风玻璃上,脑袋“咚”的一声,撞得他眼冒金星,生理性的眼泪都冲了出来。

  他听到了汽车滴滴答答的漏油声。陈深趴在方向盘上,疼得站不起来。他想着自己可能要就这样睡过去了——若就这样死去,可能也是件不错的事吧?

  只要不落在李默群的手里,在这里消亡他也是心甘情愿的。

  意识开始模糊了,陈深放弃了和疼痛的抵抗,就要陷入沉沉的昏睡中。他感觉在自己即将要不省人事的时候,有人费力地抱起了自己。

  奇怪,这里怎么会有人呢?

  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,只记得暗夜里突然亮起了火光,磅礴的气浪和巨大的轰鸣湮没了他。

  闭眼之前,他只依稀瞥见了一双坚毅的眸眼,在战火里,在浮生中,望着他的眼神仿若初见,一眼万年。

  都说人在死前会看到最爱的人的脸,能在那双眼眸的倾世温柔里离去,他知足了。

  李默群手下的人赶到的时候,只看到了一辆爆炸的汽车,熊熊燃绕的大火吞没了周边的一切。

  ——TBC——


ps:小男存活确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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